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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总裁叹气：我不是成年人，我比成年人成熟。

一顿宵夜吃出了点天涯沦落人的味道。

狄总裁的意思要去找个私房菜，小王警察不同意。

王警官很严肃：“这是纪律问题。”

狄总裁只好陪他坐在大排档的塑料椅上叹气。

小王警官往下陷：“哎~~~~~~~~~~~~~”

狄总裁也往下陷：“哎~~~~~~~~~~~~~不是小小年纪你哎什么你。”

小王警察瞪他：“哦就许你们做总裁的忧国忧民，人民警察也有烦恼的好不啦。”

狄仁杰笑一声：“小同志有什么烦恼，说出来让人民群众为你排忧解个难好不好？”他顿了顿强调：“你千万别客气，在我这儿，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，都不是问题。”

王元芳看他一眼没吱声，他手在空中扬了老半天了，这种大排档到了半夜才开始忙，这会儿全是人，哪里的劳动力都紧俏，根本没人搭理他。

王元芳自暴自弃，瘫在椅子上：“服——务——员——饿——死——人——啦————”

狄仁杰看着好笑，还想看一会儿，又怕他真饿死：“别嚎了，我来。”他下巴一扬，冲着里头嚎：“老周！”

这间大排档比较偏，不是年轻人不知道，不是老北京更不知道，地方是王元芳自己选的，地盘又是狄仁杰的地盘。

“哟，狄司令。”老板擦着手出来和他打招呼：“你看我这儿老这么多人，你有嘛想吃的你打我电话呀，给你送家去。”

“我呀，就爱上你这儿来。”狄司令挺给面子：“看你生意好，高兴。”

老板被他恭维的也挺高兴，搓着手看王元芳：“这位是？”

王元芳其实也没少来这里，大排档一天能有上千的客流量，老板一天见几百个客人，男人女人漂亮的丑的顺眼的在他眼里都是竹串子，小王警察长得再溶溶月色他也记不住。

狄仁杰犹豫了片刻不知道怎么接，他想适时地耍个宝，又怕小警察不爱听，正遣词造句呢，老板拍了一下他肩膀。

“嗬，老狄！”

王元芳扬着眉毛看他，老狄。

狄仁杰皮笑肉不笑，我今年只有39。

“你儿子都这么大啦？”

王元芳抵着桌子，笑场了。

可能是老板搞错了人物关系，菜上的很快，分量也挺大，王元芳来之前说想吃蟹，两个人一般点半只，狄仁杰给他点了一整只，拦都拦不住。

这里的香辣蟹很有名，是从策湖运来的茅山蟹，每只都有半斤，这只尤其大，装在油汪汪的大碗里，飘了一层辣子。狄仁杰看着有点发怵，王元芳毫不在意，拿筷子唑了一口辣汤，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。

狄仁杰看他舔嘴巴，灌一大口水。

香辣蟹上来了还有一盆腰子，王元芳给他点的。

王小警察当时点着菜牌，毫不客气：不是吃什么补什么嘛，这年纪，腰子得补了。

“吃啊。”小警察点着盆子：“老狄。”

狄仁杰也不举箸，看着他龇牙炸毛。

王元芳懒得理他，夹了半只蟹，低头埋进碗里，剩个后脑勺给人看。

半晌之后，他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剩下半只，狄仁杰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他面前的碟子，蟹壳整齐地码在一边，小山一样高。

他笑了一声，把剩下半个蟹连盘子推到他面前：“其实我不饿，就是想约你。吃吧，多吃点。”

王元芳似乎有点过意不去，夹了肚子留下蟹腿，又给他推回去，狄仁杰没有阻止，也不动手。

果然都没半盏茶，第二个小山也码了出来，王元芳眨一下眼睛，看着他。

狄仁杰举起筷子，把蟹腿拨到他碗里。

……还好还好，酒店员工没背着我偷工减料。

小王警察眼睛亮亮地，咽下一口蟹肉：“这里做的特别好吃。”

“在北京，是不错。”狄仁杰说：“其实我做的更好。”

王元芳挺吃惊的：“你会做饭？”

“我会，以后有机会，做给你吃。”狄仁杰半点不谦虚：“这里的方子本来就是我的。”

“切……”

一整只蟹下了肚，还剩一盆腰子没人吃，王元芳抱着肚子心满意足：“你好歹吃两口，就两口，浪费可耻。”

狄仁杰不动声色：“谁说要浪费了，你给我点的，我得慢慢品尝。”

他一抬头，就有服务员过来。

狄仁杰点点腰子：“打包，结账。”

“马上给您打包，帐您就别结了，反正也是您自个儿的钱……”

王元芳看天，好像又切了一声。

王元芳抱着胳膊看狄仁杰往毒药后备箱里塞打包盒，忍不住问他：“这家店也是你的？二环还什么不是你的。”

“这你还真误会我了。”狄仁杰绕到副驾想给他开门，看见什么东西，停下来，他举着一张罚单，给王元芳看：“你看，人民警察就不是我的……就超了一分钟。”

王元芳也觉得有点不近人情，挠挠脖子：“下回你来这种地方换辆车，换辆车就不这样了。”他低头看，罚金不少，照理应该比这少：“要不你给我，我和他们说说。”

狄仁杰把罚单塞进口袋里：“算了，人也没做错——这家店啊，还真不是我的，我就是认识老周。”

“但是你投钱了，你肯定投钱了。”

狄仁杰耸耸肩膀：“股权时代嘛，股东就是爹。”

王元芳眼睛看着远处，老半天才说：“……其实，有点事想问问你。”

狄仁杰一愣，看他。

“不是大事，也不小，你要是嫌麻烦……”

狄仁杰听明白了。他点点头，一晚的春风得意瞬时间全没了，他耷着肩膀，拍拍车门：“上车说吧。”

“他毕竟干了三年警察，做别的可能不行，当个安保应该行，你们保安的薪水我了解过了，比他当协警的时候多点……我知道你最近和他们打仗，挺烦的，我也是没办法，这笔人情和上一笔，我都记着，你放心……”

“别记了。你们局长开他啊，不是你的错。”狄仁杰说：“也不是他的错，这人就是太小气。”

王元芳抬头看他。

“上次你去酒店应酬，迟到了吧？”

“……你怎么？”

“那天晚上就是我请你们局长，我没迟到，早退了，咱俩就没碰上，明白我意思了吗？”

王元芳眉毛越扬越高：“你干什么了你？”

“你看，”狄仁杰挺冤枉：“刚才还想呢，跟你说实话你肯定觉得我这人跑火车，不告诉你吧又怕你过意不去，你在他手底下，自个儿领导什么人自己不知道？”

许敬宗在公安部其实没什么话语权，他虽然有一定背景，这点背景也就够换一个响当当的名头，公安部底下成派分系，没一个派系愿意带着他玩，他是另一种层面的光杆司令，只能欺负欺负民营企业的大老板寻找平衡，这种人心理太脆弱，他天天把纪律挂在嘴边，儿子却开着跑车，他需要收红包，更需要别人求着他把红包收下。

而狄仁杰不屑。

张副队不是因为狄仁杰的不屑被革职，而是他自家领导的气量，实在小的吓人。

“我知道，”王元芳气鼓鼓的：“我不知道他这么小气。”

“行了你也别生气，你们这个副队长因为我掉的饭碗，回头我一定安排，底下……我这么说你别生气，下面有什么职位其实我不了解，明天，明天我跟他们说一声，找找合适的，待遇么……我对员工很真诚的。你也让他准备份简历，差不多也得有个流程，回头我向你要。”

王元芳手举到一半，想起来他没戴警帽，又尴尬地放下，他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便服，白衬衫休闲九分裤，凌气削了几分，显得年纪更小，他从警局出来的时候，老远就能看见一截白脚脖子，狄仁杰贪婪地看看他锁骨又看看他脚脖子，吞咽了一下，吞咽完了唾弃自己，唾弃完了就觉得自己在犯错误。

狄仁杰注意到了他的动作，小警察没事总喜欢把把自己的警帽，他一不自在就有这样的动作，小狐狸在别人的地盘有意无意露出尖牙利爪，是下意识地自我保护。

小警察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，只好抱着手臂。狄仁杰笑了一声，小狐狸发现自己连爪牙都没带，害怕了。

他以前听人说过，狐狸，其实说一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生物。

“那就……”

“别谢。”狄仁杰握着方向盘：“千万别谢。”

狄仁杰开车，开上了二环，没问王元芳住哪儿，王元芳也没提醒他，下一步是哪一步大家心知肚明，没必要明说。

王元芳出门之前给狄仁杰发的微信里有这样一句：其实偶尔呢，我也爱好男。

狄仁杰其实知道他住哪儿，他车开到一个路口，在路边停下了：“你……”

王元芳突然想起来什么：“你不会没带身份证吧？”

狄仁杰一扬眉毛，万盛中心总裁休息室比不上五星级酒店？

王元芳一愣：“这年头，玩一玩就能把人往家领？亲，作为人民警察我要提醒你了，尤其你这样的，心不能太大。”

“玩？”狄仁杰紧握方向盘，他觉得像有一盆凉水，兜头兜尾，倾盆浇下来：“你觉得我在和你玩。”

“狄仁杰，狄总，你这样就没意思了。”王元芳惊讶：“大家都是成年人。”

狄仁杰有点反应不过来，他愣了半天，喃喃着说了一句：“我不是在和你玩。”

王元芳抱着手臂，看他：“你别多想，这不是什么……那什么交易，我今天晚上和不和你睡觉，不取决于你帮不帮我这个忙。我觉得你长得不错，符合我的审美，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，一起运动运动放放轻松我觉得挺好，没必要复杂化，再说你们这种人……”

狄仁杰突然熄火，拔钥匙，开门，从车上下来。

王元芳着急忙慌地松开安全带，也跟出来，狄仁杰背对着他站在车的另一侧，看他出来瞥了他一眼，彻底转过身。

“嗳。”王元芳有点着急：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是我没跟你说明白，不过……你也没跟我说明白啊，我还以为……”

“以为什么。”狄仁杰猛地回头，他双手撑着毒药的车身，略微矮身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：“以为我这种人就是爱’玩’？我告诉你成年人和我这种人的区别，成年人要对自己负责，我这种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。”狄仁杰看着他，重复：“我不是在和你玩。”

大概有几秒钟，谁也没说话，夜风吹走了一切热情，激情和感情，王元芳看着他，不说话，也不做任何表示。

两厢僵持。

半晌，他低下头。

“家住哪里。”狄仁杰站直身子，打开车门：“走吧，送你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