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伪装者/战长沙】顾清明/明台无差 一支舞

  Lo que es bueno hoy, Quizas no lo sea ma? Ana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今夜的佳肴,是为我而备吗?安娜 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舞曲:Rie y Llora《欢声泣语》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

 顾清明第一次见到明台的时候,他还叫顾绍桓。

 

顾绍桓在巴黎游学时,就在明楼任教的学校交流,那个年头留学生不多,两个人虽然没见过几面,明小少爷回来了,也是要去登门拜访的。

 

顾家的爸爸是从湖南来的商客,骨子里面子上,深谙商家来来往往的一套,特地在自家儿子出门前,命他提上几斤长沙烧酒。

 

顾绍桓站在自家门槛为难了片刻,只说怕人家是瞧不上的,他们约在百乐门,土罐子哪里提的进去。顾家的老爷子眼睛于是一瞪,琴韵连忙对木头似得自家小弟摇摇头,最后烧酒还是提在手上。

 

明台见到顾绍桓时,看着他手上的酒壶眯了眯眼睛,倒也老老实实接过去,放在一边,手就搭在上头。

 

舞厅演奏的是探戈的舞曲,小少爷跟着节拍拍着土罐子,踢嗒嗒,踢嗒嗒。不好意思啊,这位美丽的小姐——他一面回绝着邀他跳舞的名媛,一面冲着顾绍桓歪歪脑袋——我今天是来见朋友,不方便的。

 

他紧俏的大腿裹在藏青色的涤纶西裤里,一只架在另一只的上头,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脖子,冲着面前的名媛小姐咧咧嘴,小少爷裹在一身假惺惺的香气里,摇头晃脑,得意极了。

 

小姐儿的目光于是移在他的身上,即便不是什么明家的公子哥,总是同着他一道来的,生得怪斯文,怪得体,那也不要浪费。

 

顾绍桓吞吞吐吐地拒绝人家的“好意”,话没说完,来者好大的一颗虚荣心,又生了丰满的两团胸脯,偏偏一个两个见了,倒像是不如去吃斋念佛了,于是老长的睫毛一翻,瞪着鞋跟就要走。

 

人没走成,又被拽回来。

 

小少爷把袖子一掳,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腕,声音就在他头顶上——我还没见过,去过巴黎,还不懂跳舞的——手指点着土罐子就站起来,一手端着香槟,一手揽着小姐的腰,在舞池子里跳了一支探戈,又跳了一支舞曲。

 

他从舞池里下来,脸上带着红韵,右手又盖在土罐子上。

 

顾绍桓,他说,绅士,从不拒绝与一名美女——共舞的机会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 

 顾清明第二次见到明台的时候,他也在跳舞。

他的终点是长沙,船票是从柏林到上海,再由沪上坐火车南下,他特地逗留了一天,为了去取一个东西。东西由湖南军校的一名教官交给他的学生,随身揣着,从军校到了上海,再由他带回长沙,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,只为了捎一封信。

 车子停在一栋影楼的前面,里头扬扬洒洒传来留声机放的曲调,他回头看了眼接他的人,将信将疑。来人对他点点头,说送信的就在这里,让他等等。 
 
窗帘半阖,依稀看见里头人影攒动,他就看了两眼,西班牙的舞曲,热情而激昂——能和听者调情的激昂,于是里头的人也在调情。 
 
一个大少爷,左手拎着一个穿绸披缎的女子,右手扛着枪,在影楼正中打着转。舞女是个美人胚子,顾清明想,杏眼樱唇,尖下巴上头,有藏不住的绵绵笑意。他想,真是个好福气的大少爷。 
 
两个人身形一晃,露出一张脸,竟然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少爷。 
 
手里的东西砸在地上,哐当一声响。里头的人冒出头来,就拿肩上的枪,点着他。 
 


竟然是你,他问明台。 
 
有什么意外的,战场上天天都在死人,谁例外了。他连说这话,胸前五彩斑斓的领带在车灯底下流光溢彩,语气也吊儿郎当,好像那舞曲儿从来就赖在他的皮相里。 
 
顾清明问他,以身赴死,一心求生,还有心思春花秋月? 
 
明台听了,话说的一板一眼,不过是跳一支舞,谈不上阳春白雪,人生在世呢,享受一时是一时,已经辜负了春花和秋月,好歹不能再辜负了……他顿了顿,眼睛一眯,又说,我可不能辜负了巴黎和烧酒。 
 
顾清明笑了,你这么说,那我们跳支舞。 
 
不了,他把信函戳进他的大衣口袋,晚上还要去杀个人,没功夫陪你,不过我可不是拒绝你,他倒着身子往巷子里走,边走边说:顾绍桓,我们下一次跳。 
 
顾清明没有接话,小少爷不知道的,他要去第三战区,还不一定有没有下一次。 
 
你活着,就有下一次,明台又说。 
 
他说这话时,左手依然扛着枪,右手划出半个圈,脚上打着舞步,踢嗒嗒,踢嗒嗒。 
 
顾清明于是觉得有意思,他明白他的左手,也明白他的右手,两只手这样摆,他就不明白了。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三

顾清明第三次见到明台,一晃就是八年。 
 
衡阳这一仗打完了以后,顾清明对党国是彻底死了心,不过他这样的人,抱着一颗为民为族求生的信念,只要血还是热的,人就闲不住,于是45年一开春,他心里念着150个名字里中没了的135个,对着长沙中共行动队队长宽挺的额头,念出了共产主义宣言。 
 
天气一入夏,他就摇身一变,成了青年党代表,专机去了重庆。 
 
一走进会堂就是专家路窄,小少爷端端正正背立在国民代表的席子上,左手,搭在一个收音机上,右手,举着一份协议草稿,一回身看见他,又是一阵摇头晃脑。 
 
这一次,小少爷紧俏的双腿,包裹在国民军官黑绿的军服里。 
 
顾绍桓,他站定在他面前,问他,怎么是你。 
 
顾清明想了想,说,是我,谁也不例外。他又问他,怎么这次不拿枪了? 
 
小少爷一咧嘴:钓而不纲,弋不射宿。 
 
顾清明乐了,你还欠我一支舞。 
 
小少爷摇头,我们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,罗密欧与朱丽叶,我可不想一语成谶。 
 
顾清明点头,聊不通,那就不聊,他转身往会场走。 
 
喂,他听见身后的人喊他,明台站在热如蒸笼的七月天,汗水顺着额头滴滴答答落进山城混着黄壤红土的土地里,他张一张嘴,又闭上,最后才说,我看共产主义这一套,行得通。 
 
顾清明彻底听不明白了。 
 
顾清明,明台说,我们还有下一次。 
 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四

 顾清明再一次见到明台,是三年后,这一次,竟然是在解放区。 
 
延安八月的晚上,无风无雨,断水停电,放映队在平底支起百步,放些郭建光、杨子荣。 
 
顾清明到的时候晚,电影放了一大半,穿着红戏服的女红军正垫着脚尖儿掰着大腿,白花花的大腿与底下留着大辫子的姑娘家相应成彰,青年人沉不住气似地晃着肩膀,姑娘们用手掌心和着拍子,气氛里具是一派喜气——躁动而得意忘形的喜气。 
 
一件白衬衫就从百布底下走出来,红的绿的灯影打在上头,衣摆下的屁股在棕黄的军装里份外挺实——他右手扛着一个铁锹,左手在大腿上拍打着节拍。顾清明忽然觉得眼熟,再一眼,就不会错了,那是小少爷才有的结实双腿。 
 
顾清明走到他的身后,他迷迷糊糊地忍不住要为蒋介石可惜了,可惜他留不住人,将这样紧俏的屁股拱手让人。 
 
果然是你,他贴着他的耳根子说。 
 

这次不意外了?他们沿着平地的小径走出去,来到一片山谷,明台问他。

是不例外,顾清明纠正他,他早听说过他的轶事,小少爷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毒蝎,早年在76号锻造了一番,被人拔了指甲,丢了家园,死了搭档,也没了半条命。他想了想,又说,早有耳闻。

 是吗,他倒笑,外头怎么说的?是传奇人物,还是凄凄切切? 
 
是望闻生怯,顾清明笑道。 
 
彼此彼此,明台也笑。 
 
不说这个了,说正经事。笑够了,顾清明说,那支舞,你到底要欠到什么时候? 
 
明台看着他,星火从他的双眼落进嘴角的笑里,他向前踏上一大步,脑袋近乎撞上他的鼻梁,左手勾出一个圈,就放在了顾清明的腰上。 
 
顾清明,他也贴着他的耳后根儿:我们还有下下次。 

顾清明低头看他,恍惚之间仿佛仍能看见,他右手上的那把枪。


踢嗒嗒,踢嗒嗒。 
 
 
 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完

 
 

曲子是曼丽和明台在一次行动前共舞的西班牙舞曲:

Rie Y LLora 网易云音乐地址:https://music.163.com/song/26770801/ 

 

评论(2)
热度(16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禾鬼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