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澜巍衍生/冯庸*罗浮生】无名章一

中短篇,年龄差,大冯小罗,注意cp是冯庸*罗浮生

二更天,专列上拉死人的那个空里翻出来一个活人,还是个孩子。
冯庸部队里救下来的一双手能点完,救下来也没几个能活,其中一个断了胳膊,夜里发高热,浑身打冷摆,棉被军装实在腾不出余的,这是东北的旷野,风雪隔着火车皮也能要人命。
旁人在旁边支支吾吾,说车皮里有不用的军装——从死人身上扒,管够。
冯庸咬碎了牙床,最终点了头:“九团,现在有一个是一个,扒。”
这一扒才发现车皮里藏了一个人,人躲在一个死人身下,被枪逼着还想跑,险些跳了车。
人被扔在冯庸脚底下时仍不安分,可能是太吵,嘴被堵了,子弹穿进小腿肚子,跑是跑不动,嚷也嚷不出,就剩一双眼睛,火辣辣直勾勾盯着人看。
这个眼神够吓人的,大概是一个人走了太久的夜路,眼里刚见着光,却死活追不上摸不着的模样。
旁人不知道如何是好,看样子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,来历不明身份不明。
冯庸多看了两眼那双眼睛,扔下一句话:“死,也别死在这里,不明不白,窝囊。”

从信安回来以后,冯庸就变了个人,他以往算能说会道,如今话越发不多,除非要见人,否则也极少逛窑子,他仍在奉系挂职,该当的差一向不干,倒是成天跟着伊雅格鬼混,身边还跟那个死人车皮里蹦出来的孩子。
他仍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来头,小孩儿很倔,问他名字、年岁、哪方人他一概不答,大概除了问他要不要饭他才答上一二,十来岁的年纪正是抽条的时候,人长得瘦高,胃口好地吓人——尽管瘦,体格倒很健硕,像是练家子。
他不说,冯庸倒就不问,也不容别人去问,每天把人带在身边,像带个小弟,又从不使唤人干活,甚至让人上桌吃饭,府上常见的,一大一小安安静静坐在八仙桌上用饭,冯庸最近吃得少喝得倒不少,小家伙坐在他对面一口口扒饭,冯庸一杯杯饮酒,偶尔想起来,给对面夹两口菜,少年人自然也不晓得道谢,只照单全收,一口不落。
不光在生活上格外照顾,还带着见外人,这些日子冯庸见了不少做学问的人,讲武堂的有,说论语讲国学的也有,还有些是新式大学里的人,比如李大钊。
冯庸带着这孩子去了一趟北平,守常教授问道这孩子,冯庸风轻云淡介绍一句:这是我的表亲,我带他见见世面,小家伙不爱说话,您多担待。
守常教授于是不再问,他点案上的地图,指尖直下东三省的中心:“所谓奉天承运,你若要办学,这倒是个好地方。”

冯庸自北平回来,第二天便拉着伊雅格跑了趟近郊,车上当然还直挺挺坐着那个‘小家伙’。
这天大寒,奉天城的天地里光秃秃压着白桦树林,雪盖在上边,车子在冰面上极小心地打着滑,停在一片哪里也不是的天地里。
这片旷野倒很广阔平整,一时望不见头,四面环着冻僵了躯干的白桦树,有时能听见枝头的积雪啪地没在田间的积雪里,又静又闹。
伊雅格从车上下来,他一个洋鬼子倒像个假洋鬼子,对奉天的一切都很熟络,路子也广:“大清顺治爷那会儿,这里是镶黄旗的一处围场,大清寿数将近,蓝天蔚抢了地界改做北大营,十年前,汉卿他老子入了城,蓝天蔚又不得不跑了路,眼下这地方也就是在几个散农手里,他们不知这里面值几斤几两,你现在买回来很合适,没几个钱。”
冯庸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洋烟火柴,点着了火,深吸一口,在一片烟气里问他:“别和我说这些虚的,这地方你到底想卖我几个钱?”
伊雅格像被他逗乐了,拿出美国人耸着肩膀装无辜的模样:“冯,你这样就没意思了,在佳木斯你从我手上买了十来架摩托车,团长以上每人一台……”
伊雅格说到这里,自知是说错了话,这些摩托车仍在太平洋航线上慢慢荡着,原本要用的人早已盖了黄土。
冯庸看他一眼,倒似不介意,他忽而拍拍车窗,望向里边坐着的人:“欸,你喜欢北平吗?”
小孩儿睡了一路,还泛着迷糊,歪着脑袋想了片刻,难得开口:“北平的屋瓦连成一片天,人能在上边跑,单车也能在上面飞。”
冯庸眯着眼睛看他,问:“依你看,我想要这一片天,得多少方屋瓦?”
“起码一百,或者两百。”
冯庸明了点头,回深问洋鬼子:“伊雅格我问你,我要在这里边盖两百方屋瓦,这地方,够吗?”

从近郊回来天已经快擦黑,冯庸一锤子定下来这笔买卖,价钱几乎没讲,要得也很急,转眼间手续已经走了大半,剩下一些无论如何要等。
车子进了奉天城,直直开进火车站,冯庸从口袋里变出一个信封,塞进小孩儿手里:“一会儿你不要回去了,给你买了夜里的车票,还有些钱。”
小孩儿愣愣地看他,端着信封不推也不收。
冯庸很耐心地解释:“你话不多,偶尔两句也能听出是沪上人,你手上虽然有茧,倒不是粗活磨练的,反倒像用惯了刀枪棍棒——再如何能耐,你一个人从上海到这里,一定吃了不少苦,我吃不得苦更看不得人吃苦,我原本希望能留你在我身边,但你跟着我,没出息,糟践命。”
小孩儿握着信封塞进棉袄,转身便要开车门,他身子往风雪里探出去一步,又停下:“我不是一个人从家里到你这里,我的人死在你的战场上,在你的命令下。”他头也不回,语气却坚定:“我装死是为寻仇,可你又不该死,我便再等你两年,若你真该死,我自来找你——你记住了,我叫罗浮生。”

风雪被关在车门外,伊雅格回头看眼冯庸:“冯,你不意外?你知道他想要你的命。”
冯庸学着他耸肩的模样:“他这年纪的人,藏得住爱藏不住恨,他说得倒也没错,我在信安杀了太多人,有些是‘敌人’,大多是我的兄弟,我一个人苟活下来,不怕死,只怕死了没人糟蹋我爹的金山银山,我得留着命,用我老子的不义之财为这个国家开出一条侠义的道。”
伊雅格望着罗浮生的背影,十五六岁的孩子,消瘦的肩背直挺,在风雪里独自往前,这天火车站人是不多,太阳落了,月台点起昏暗的灯,映着风雪朦胧起来,再一眨眼,人已经不见了。
伊雅格喃喃:“你这是放虎归山。”
冯庸毫不在意,他懒洋洋依在后座,像是松懈了力气,哑着嗓子来上一句:“那我就去死吧,早该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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