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章其实没有很日常（
沈巍发现了也没说什么，他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最近很流行的烟蛋，一种电子烟，给赵云澜买了一套，瞪着无辜的双眼塞进人手里。
赵云澜支支吾吾左顾言他只好接过来，试了一口上头了：“我的天好恶心。”
沈巍很耐心地解释：“不习惯你也试试，下周我要出去一趟，半个月才回，你在家好好的，别瞎胡闹。”
赵云澜很郁闷：“我堂堂，是吧，我自个儿活了那么些年我闹出啥了……然而亲爱哒你要去哪里，年纪会开外地去啦。”
沈巍表情略有波澜，显然有点不乐意：“新生军训。”
赵云澜火急火燎往他老公行李箱里塞防晒霜，一边解释：“叫你黑老哥是叫着玩的不是嫌你黑……你也不黑，你白里透亮有圣光——防晒霜更不是拿来防晒黑的，是防晒伤。”赵云澜毫不必要补充一句：“祝红说的，她们女孩儿在电脑前都得抹，总之你得用。”
沈巍十有八九没听进去，他慌里慌张往赵云澜双肩包里怼饭盒：“中午饭、晚饭、水果，吃前要热，我走这几天尽量在饭堂吃，外面油大，小米酸奶在冰箱最后一层，别一次喂太多，他最近太胖了。”
昨天晚上他们俩，又，浪大了。俩人一觉起来不约而同大叫不好，赵云澜还行毕竟大小一领导，沈教授这辈子即上下五千年没迟过到，尤其眼下全部的一年纪师生都在等着发车，非常有辱形象。
尽管是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，赵云澜还是坚持要开车送人，红色的吉普车甩着尾巴摇进龙城停车场，沈巍提着行李匆匆忙忙往下跑，赵云澜一把拽住他吧唧啃一大口，他车就停在军训大巴车前边，看得一车小姑娘春心荡漾，沈巍从吉普下来爬上大巴车，短短不到一分钟，各式各样智能手机摄像头一路连拍。
大一新生对他们这个班主任早有耳闻，一打眼长得年轻漂亮，仔细一看岁数应该不小，每天一水的西装三件套，夹个教案顶个纯情小眼镜，大长腿走起路来可谓校园一景，人倒还很老派，说话作风实打实老干部范儿，更有传闻——是个基佬，加分项，满分项。
沈巍一上车，发现一车小姑娘举着手机笑得贼兮兮。
沈老师耳朵一红，轻咳一声，下旨：“军训期间不允许带手机，手机上缴，代由我保管。”
沈巍一走，赵云澜就开始“忙”起来，地星鉴一纸公文，市郊有情况，特调处临时外派，好在这个情况实在是小情况，这趟差就出成了团建。
赵云澜带着队伍在市郊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这个小情况，找了处农家乐潇洒了几天，回程的路上看到一个看似森严的牌匾，二炮什么什么基地，吉普车开过了道又调头回来，赵云澜看清了牌匾，车钥匙潇洒地扔给林静，头也不回往同样森严的大门里走。
这个什么什么基地，即龙大新生军训训练营。
龙大校风严谨，军训期间班主任与民同遭罪，沈巍穿着一身绿油油的迷彩服，帽檐压在黑框眼镜上，他肩上扛着一面很大的旗，面对着赵云澜心情有点杂陈：“…从哪儿冒出来的…怎么进来的…”
操场上绿油油的姑娘们跃跃欲试地往他们这儿偷瞄，小伙子们也偷看，也绿油油地。
赵云澜拽拽他那面旗：“这么些人呐，非找你举旗。”
“…个子高，显眼。”
赵云澜笑眯眯：“沈老师绝对地雄姿英发，这两天特招他们那些女孩儿喜欢吧。“
沈巍忍无可忍，骂人：“胡说八道，没个正经。你去宿舍等我，后面那排平房，第二间。你自己去”
沈巍交代完这些转头要回去举旗，大概是感应到背后灼灼目光下一颗躁动的心，他刚迈出半步又停下，补充一句：“我是教师，自己一个人住一间，虽然条件不好，你要是没事……可以留一晚。”
赵云澜故意用一种很甜很腻的语气答他：“嗯嗯～～我也很想你。”
沈巍浑身一僵，再一抬腿，同手同脚了。
沈巍安排完这一天的大小破事儿已经过了饭点，赵云澜不知道去哪里骗来的伙食，蹲在沈巍宿舍门口举着瓷缸狼吞虎咽，膝头上搁着一篮子各式各样的手机，院子里小姑娘们排着队向他要。
——原则上是不能用手机，实际总得偶尔让孩子们跟家人家属抱个平安唠个嗑不是。赵云澜擅作主张地这么认为。
沈巍看着这几乎空了的篮子，一扬眉毛：“怎么都给发了……”
他后半句没说完，手机确实不是一直不让用，一般隔天发一次，间或着发，要有技巧地发，看时机地发，有的时候不能发，尤其……
赵云澜发完最后一个手机，小姑娘们你推我我推你地散布在树丛后，闪光灯咔喳喳连成一片。
沈巍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，僵在那走也不是坐也不是，赵云澜很冷静地扒完最后一口饭，抹一把嘴，拉着沈巍坐下。
“就让他们拍呗，全龙大谁不知道咱俩那点事儿，前两天我去接小米，孔老恨不得管我叫儿子。”赵云澜不知道从哪儿又变出来一个瓷缸塞沈巍手里：“先吃饭你。”
沈巍端着饭菜没什么胃口，他擦一擦帽檐里的汗，一颗青菜叶子扒拉老半天。
赵云澜知道他爱干净：“要不先去洗洗？”
“这里不太方便，学生们两天才洗一次，我不能搞特殊化。”
赵云澜把饭盒从他手里拿走，拉着人站起来往屋里走：“不特殊就不特殊，但是咱家属都千里送了，开回小灶可以的。”
赵云澜拉着沈巍进屋，亮出“小灶”，像送惊喜一样发出“他哒”的声音。
他在屋子中央摆了一个椅子，椅背后面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盆水，旁边还搭着洗发水毛巾和热水壶。
沈巍看懵了：“…从哪儿变出来的？”
赵云澜摁着他肩膀把人塞进椅子里：“你就别问了——沈教授，技师澜澜为您服务，您看今儿是烫头呢还是染发呀？”
沈巍轻笑一声，把帽子摘下来，从善如流地仰头躺下，闭上眼睛，赵云澜把他眼镜摘了，咕咚咚在他身后倒好热水试了水温，撸起胳膊，停下了。
沈巍闭着眼睛扬眉。
赵云澜跃跃欲试：“能给老公再变回长发不？”
沈巍拒绝：“那么多头发洗起来麻烦，浪费水。”
赵云澜委屈：“可是我还没见过你长头发在水里漂的样子。”
沈巍不再说什么，片刻间，乌黑的长发在水盆里荡开
赵云澜发出一声惊呼，立刻来了劲儿，上手倒挺柔和，他轻轻抬起沈巍后脑勺，用温水慢慢打湿他的头发，沈巍跟着新生们在操场训练了一天，虽然不用跟着站军姿踢正步，晒也还是晒的，汗出了一层又一层，热水蕴上来，带着神奇的力量解了乏，顶地他吐出一口气。
赵云澜用洗发水给他打着圈按摩，一边问他：“对了，上次孔老师说你大一就做了他学生……这么些年，也没问过你，你是怎么过的。”
沈巍自然知道他指的不止是‘这些年’。
“就像这些长发，我能稍微改变些样貌，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或像现在这样，通常……十年左右，我找一个地方，像普通人一样过十年，再换个地方，这样……便没有人起疑。”
大概是缺了根筋，赵云澜的思维曲线长得跟过山车一样，他莫名其妙来上一句：“诶，你看过暮光之城吗？”
“……什么木瓜？”
“暮光。暮光之城，咱们汪徵的最爱，一个电影，大概说的是一个老僵尸，一百多岁了童颜不变，用高中生的模样泡高中女学生，我以前觉得这电影怎么这么扯淡。”
沈巍眯着眼睛看他。
“现在我觉得没毛病，甚至很ok。”赵云澜一手泡沫，指指自己，再指指沈巍：“女高中生，老僵尸。”
老僵尸根本不明白他在自嗨什么。
赵云澜脑子里的过山车又换了节奏，这次有点怅然：“小巍，你别笑我，我是真的心疼你，等我老了……走了，你还在这里。”
沈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，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也蛰了很久，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赵云澜，他买的那个房子他们也许不能住很久，他只要和他在一起，日子就不会很稳定，早晚有一天，他们要搬走，要选一个地方重新开始，沈巍自己早已习惯了变化，但赵云澜原本可以在特调出混吃等死一辈子，不仅是工作和房子，他们……甚至不能一起老去，或者一起死去。
赵云澜见他不说话，继续感慨：“平时在家里，总是你在照应我，其实我特别希望有一天，你能像今天这样让我照顾你，你老了，腿脚不麻利了，我推着你去晒太阳，给你洗头，像你师娘那样给你用染发膏把头发染黑，你看，我都能看到这些了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感觉手心里那颗脑袋有点发抖，赵云澜抬眼看沈巍，一看吓一跳，他斩魂使大人向来静水流深的表情像被人狠狠掷了块石子儿，激起来两小丛红，堆在沈巍的眼底，有水雾逐渐凝聚，眼看就要顺着鱼尾纹往下淌。
“哎哟哎哟！”赵云澜仍是一手泡沫，不知道该不该帮他擦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他原本就是随口一说，怎么也没想到，千万岁的黑老哥内心还挺细腻，就这样被他聊哭了：“这怎么了你怎么还……小巍阿巍宝贝贝？”
沈巍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，他像是一下子变回了一万年前的小鬼王，不得不面对昆仑君的不辞而别而不知所措、又委屈又难过的窘境，他伸手要找眼镜，摸到的只有赵云澜先前摆好的毛巾，他把毛巾掩在脸上，片刻，又取下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，低声开口，仰头给赵云澜一个让人安心的笑：“让你见笑了。”
赵云澜被他吓得小心翼翼了不少：“嗨，跟我客气上了……实际打小，我对往后的日子即没盼头也没指望，日子横也是过竖也能过，躺着过最好，我上大学是我老子安排的，做什么镇魂令主，主观上我算歪打正着，就连没遇上你以前，相亲谈恋爱都是我娘一手包办，得亏是没人看得上我，不然这辈子也就是个安排过去了。”赵云澜把沈巍的长发笼在手心，捧着：“我知道你跟我，你算顶吃亏的，过去万把年的事儿我即便现在记得了，也没像你那么找过，即便这辈子我能守着你，也跨不过生死这道坎……原本我指望着在生死簿上走个后门，千万亿年也好，我都愿意陪你走，没成想，还得入往生劫。”
赵云澜自嘲一声：“我也不瞒你，办法我还在想，但我估计没鸟用，能想的你也早想了，对吧。”
沈巍仍然是让人放心的笑，一开口声音多少发哑：“其实……我也贪心过，你知道有多少次，我恨不得拉着你纵身入轮回，但我又怕，鬼族不善终，入不了轮回，还闹得天崩地陷……更何况，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一世，这一世还太短，对你对我都一样。”
赵云澜笑一声，他从沈巍手里拿过毛巾，攥干手心的长发，慢慢擦拭：“诶，那就说好了，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，你可不许嫌我老不带我晒太阳染头发，还有，咱俩先做个约定，往后我那些个下辈子、下下辈子，你也甭管什么祥不祥人不人鬼不鬼殊途不殊途的，以往你能找到我，往后你就也能，以后，别跟以前一样就那么看着守着，再找到我，该撩你就撩，我不记得，你就让我记得。“他低下头，用脑门顶上沈巍的额头，很认真地命令：“多大的人了，矫情个屁。”
沈巍还没来得及张口，门外想起来一声惊天地吓鬼神的哨响，俩人你侬我侬一半，都吓一跳，赵云澜莫名地看着沈巍，听见眼前的人咬牙蹦出一句粗口。
“妈的。”沈巍不耐烦：“是紧急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门外已经有人火急火燎在敲门，赵云澜见他还在努力收好长发，率先走到门口，拉开一小条缝。
来人是个学生干部，小班长没见过赵云澜，不知道他是谁，一时也没弄明白这人多大岁数，小朋友措辞老半天，找到一个词：“学、学长你好，那个……紧急拉练，沈老师得去一趟，老师在不？”
赵云澜默默在心里也搁下一句国骂：“在，你等会儿。”他回头，看见沈巍已经恢复了短发，正手忙脚乱把眼镜往鼻子上架，小朋友正在他身后往里边偷看，赵云澜也不耐烦：“瞎偷瞄什么，你先去，你们沈老师麻溜到。”
小班长一溜烟跑了，沈巍已经戴好了眼镜，虽然变回了短发，头发也还没干，有几根支棱上天，沈巍挺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：“抱歉，这里比较严格，没事儿……老喜欢大半夜遛这帮孩子。”
配合着乱糟糟的发型，他这么一笑，看起来嫩了不少。
“没问题——”赵云澜伸手帮他把呆毛摁下来：“走吧沈老师，是时候绽放你身为人民园丁光辉伟大的时刻了，老公陪着你。”他掺着他的沈老师走了一半，想起来什么：
“这会儿还能‘学长’呢，诶我说老僵尸，你说等我老了，人家该不会以为你是我儿子吧。”他意淫完又开始自嗨：“哇塞，我白捡一大学老师当儿子，够我跟未来那帮老伙伴们吹个十年二十年，你说是不挺不错，儿砸～？”
沈巍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，不置可否，但他又同手同脚了。